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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岁老琴家高醒华 出书谈浙派古琴往事

2018-01-28
 

90岁老琴家高醒华

出书谈浙派古琴往事

2018-01-21

文章出自《都市快报》刊号CN33-0099第6953号

真的把琴艺卖出去,贴本生意也该做

他和师父徐元白一样:不收钱,只收徒


西湖边柳浪闻莺对面,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,东连清波门的荷花池头,西接南山路,只有短短百米长,巷口石库门洞上写着三个字:勾山里。

一位耄耋老人,拄着拐杖,一路缓缓走进小巷。走到勾山里17号时,他停住,笃定地说:“这里原先旧址是10号。”

老人叫高醒华,今年90岁。65年前,他第一次来到勾山里10号,在徐元白家中拜师学古琴。他记得,恩师一袭笔挺的长衫,倚门而立,笑意相迎。学琴间隙,师母经常通过狭仄的楼道,把香喷喷的饭菜送到眼前。

一切如同发生在昨天。现在,很多建筑已经物是人非,连门牌号都换了数字,但当时学琴的人还在。现在勾山里17号,是“西湖琴社”所在地,也是“新浙派”古琴艺术的发源地。从新浙派古琴开创者、被称为“重振浙派第一人”的徐元白,到徐匡华子承父业,再到其孙徐君跃掌钵,方寸之间,这里共走出了徐门三代琴人。薪火相传,延续着浙派古琴的神脉。

1893年出生的徐元白,收高醒华为徒时,已是暮年。他一生收徒无数,随着时光老去,绝大多数已经离开了人世。高醒华应该是徐元白存世弟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位。不久前,他刚出版了人生第一本书《勾山里情缘》,不算厚,140多页,收录的基本是高醒华早年关于琴学、琴艺、琴器、琴师的文章,系统地总结了徐元白古琴艺术理论及其演奏和教学的实践经验。

前些天,我和高老约在运河边的舒羽咖啡见面,窗外雨声淅沥,聊起学琴往事,“九十而出书,真像老闺女上花轿,既高兴又惭愧。当年学古琴,仅仅是出于兴趣爱好,没想到竟陆续抚弄了六十多年,乐此不疲,不知老之已至。”

拜师学琴

高醒华是温州人,父亲高觉敷是中国心理学的一代宗师,第一个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著作译为中文。高醒华1947年进入金陵大学读书,只上了一年,就跑回浙南参加游击队。解放后不久,他转业到杭州从事教育工作。

25岁之前,喜欢音乐的高醒华,曾醉心于拉二胡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认识了一位书法家朋友郑德涵。对方看他痴迷中国古典音乐,便问他:“你这样喜欢中国音乐,就应该学学古琴。”高醒华当然高兴,但也犯愁,哪里去学?郑德涵二话不说,当即把他拉去勾山里,去找徐元白。


徐元白先生

高醒华清楚记得,那次“突如其来”的拜师,生在1953年11月3日,“以前的勾山里,一个小小的门,中间有一条小道,两边种满花草。门进去,一个厅堂,三边挂着琴。绕过一张八仙桌,是陡峭的楼梯。上楼,前面房间住着徐元白,后面住着徐匡华。”屋子不大,高醒华心下嘀咕:这个地方,大琴家怎么放得下去啊,但又不便开口。

见高醒华穿着军装,徐元白就问:“哪里来的解放军啊。”郑德涵说:“他是我的朋友,拉得一手好二胡,特来拜你为师学古琴的。”随后对高醒华说:“他就是老琴家徐元白先生。”

介绍完,徐元白说了句不敢当,便拉着高醒华进屋,当时就收他为徒,而且立马教他学琴。高醒华回忆:“他不单独教指法,而是直接教我入门,第一曲教的就是《凤求凰》。他边弹边唱,浓重而苍劲的台州口音,唱起来别有风味,很动听。过了一会儿,徐公到后间去午休,我便自学了好几遍。待他再出来,我竟然基本能弹能唱了。”

高醒华当时25岁,在他眼中,60多岁的徐元白,一旦教起琴来,像孩童般可爱又热情。他记得,每次只要有弟子来学琴,徐元白都会快步冲到楼梯口欢迎,“他整个身子都快扑出来了,只听他喊,哎呀,你来啦,你来啦!快上来,快上来。他高兴,只要有人去学琴,他都高兴。”

黄雪辉和孙子徐君跃

徐元白是个好师傅。高醒华说:“他不仅悉心教授琴艺,还附带讲点诗词欣赏,还常常留我吃饭。师母为了节省我们练琴的时间,还把饭菜亲自送到楼上。当时的衢县有个青年慕名来学琴,就在他家吃住了半个月。我开玩笑,先生教琴是蚀本生意。他却笑笑,只要是真的把琴艺卖出去,贴本生意也该做。”

搁置到重拾

1954年4月,高醒华从杭州调到富阳新登做教导主任。1959年,又到桐庐中学任副校长,直到退休。那时交通不便,原本得空就会去学琴的高醒华,难得碰到一次才有机会到杭州练琴。1957年农历三月初二,徐元白在杭州逝世,心灰意冷的高醒华开始将古琴束之高阁。

时间的针脚终于拨到了上世纪80年代。大师兄徐匡华对古琴从小耳濡目染,从初中开始在父亲徐元白的传授下学琴,这时重新焚香操琴,也许境遇的变迁让他对古琴有了新的领悟,琴艺大进,以后一直练琴不辍。

徐匡华先生盲琴师剧照

1982年,古琴在国际社会推广,这是浙派古琴发展脉络中非常重要的一环。那一年,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为徐匡华和箫演奏家宋景濂录制了3首琴箫合奏曲《平沙落雁》《普庵咒》《思贤操》。作品一经问世,即受好评。人们又一次听到了流畅清和,悠韵沉绵的乐声,一种久违的情愫,穿越千年的时光,自皇皇庙堂,自寻常巷陌,被一声声,悄然唤醒。这个徐匡华,就是日后在张艺谋导演电影《英雄》中惊鸿一瞥,饰演道骨仙风的“盲琴师”。


中央广播电台录制徐匡华和宋景濂合奏《思贤操》并选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

经各国专家审议,决定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《思贤操》乐谱,向世界各国的音乐教育机构推荐。其意义可与1977年古琴大师管平湖先生演奏的琴曲《流水》被美国“旅行者2号”宇航飞船送上太空寻求外星生命相媲美。此后,徐匡华仿效其父西湖月会的形式,吸引杭州当地的古琴爱好者,于1986年成立西湖琴社,定期举行雅集活动。

高醒华也再度操琴,整理时发现一本徐元白的《天风琴谱摘抄》,上面有徐元白亲笔题字,“星(醒)华老弟审正——徐元白赠”。为什么是老弟呢?原来,老一辈琴家称呼自己的学生时,都会强降一辈,叫“老弟”,表示自谦,也显得亲近。高醒华虽已年迈,记性却很好。这个琴谱在世面上留存已经很少,有徐元白亲笔题字的更罕见。

1990年退休后,高醒华回到杭州定居,他和其他徐元白弟子如徐晓英、郑云飞等一起,陆续回到了古琴队伍。

不收钱,只收徒

聊起学琴往事,高醒华谈到了同门:“还有我师姐,苏州的叶名佩,她年纪只比我小一年,学琴却比我早得多。她拜师的时候,元白先生还没到勾山里,住在雷峰塔下的半角山房。”

能够想起的故人还有台湾诗人余光中,两人同岁,是金陵大学同一届学生。2013年,余光中来杭州,在诗人舒羽的牵线下,两位老同学在拱宸桥头碰了面。高醒华为余光中弹奏一首古琴曲《良宵引》,祝贺他85岁生日。

舒羽是高醒华的学琴弟子。去年余光中去世,舒羽发微信劝慰高老,别太悲伤。哪知高醒华幽默而诗意地回了句:“我无法留住你的脚步,但我会踏着你的脚印。”

“徐门三代以普及古琴文化为己任,这是他们的家训。而我没有家训,我仅仅是出于个人的爱好。”高醒华说,退休后,他把重心都放到了古琴艺术普及上,办公益讲座,“感恩的情思,促使我决心把后半生的光阴投入古琴的普及事业。于是开始发掘徐门琴学宝库,重读《天风琴谱摘抄》,寻觅先师古琴生涯业绩,回忆当年徐师的宝贵教益。”

高醒华教人学琴有个规定,“不收钱,只收徒”。他说这是效仿恩师,老琴家不但教人学琴不收钱,还会把自己的琴赠予弟子。

他给我讲了个故事。他家有个62岁的保姆,名叫张金兰,衢州人,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,是三年前来的高老家。一年前,张阿姨问高醒华,“古琴,我学不学得会?”高醒华一听,马上乐了,“来来来,只要你肯学,我就肯教!”这股劲就和当年从楼上扑下来迎接弟子的徐元白一个模子。

高醒华为保姆张阿姨特别制订了一个学琴方案,两个星期后,一曲《凤求凰》就真的从张阿姨指尖流淌了出来。现在的张阿姨已经能熟练弹奏七八个曲子,《平沙落雁》《良宵引》《鸥鹭忘机》《忆故人》……每逢有人去高老家做客,高醒华都会让张阿姨现场演奏一曲。张阿姨也不紧张,落落大方抱出古琴往桌上一放,语惊四座“你们想听哪一曲”。

有客人劝高老:“你教保姆学琴,吃住都是你家,你还要付工资,太亏了。”这回轮到高醒华笑了,“只要是真的把琴艺卖出去,贴本生意也该做”。这句话,就是当年恩师回应他的那一句。

90岁的高醒华,像年轻人一样,学着上网、发微信。他坚持每天弹琴,“有几次边弹琴边烧菜,菜烧焦了才知道时间久了,而我的感觉却只是一刹那。原来弹琴可以忘我,忘我才能修身,才能养心。”高老透露自己养生的秘诀,“我的老友,名中医、书法家詹灜生说的,琴音可以洗涤心胸,消除杂念,增进道德,颐养天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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